落花十三楼

赴火(开封府传奇 张东X张子雍)

又从电子仓库里翻出来一篇国产冷剧同人。记忆中是没写完的,定睛一看居然写完了,那就存一下。

算是CP文吧,虽然已经完全偏离了。


张子雍一生与火结缘。

京城的冬天经常下雪,家人生起火来取暖。在很小的时候,张子雍盯着跳动的明亮的火焰,就忍不住伸手去摸。大一些了,能跑能跳了,不管被教训多少遍“小孩子玩火会尿床”,还是变着方儿地想要玩。

他的双生弟弟从不跟他一同瞎闹,也从不担心他晚上真会尿床,在张子雍东跑西跑的玩闹中依旧抱着书本摇头晃脑地读着“水能载舟亦能覆舟”。起先张子雍还能跟他一起读,后来累了倦了,兼之不小心烧了一间书房,便与读书一道渐行渐远。

大概是因为从小磨练出的熟练技能,长大后的张子雍放火也十分熟练。一把没烧成的火把自己烧进牢房三年,好容易遇上大赦,又一把火再度光临开封府。

物是人非,如今,走投无路之刻,天罗地网之中,只有冲天的火焰还是一如既往地明亮艳丽,张扬恣意。

他杵着剑,身后是追兵的叫喊声,眼前是烧得正旺的火焰,进退无路,除了身上的伤和怀里的账本,一无所有。

“少侠,”身后的追兵道,“只要你交出账本,我保你平安出去。”

“不交你又能如何?”

那人冷笑道:“我与你客气两声,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。就算硬抢,你还能反抗吗?凭这一身的伤?还是刚刚中的毒?”他顿了顿,又换了一副面貌,“兄弟的名号道上响亮,我一向敬重,交出账本,我给你解药,咱们做个朋友,岂不两全其美?”

“那我怕是没有名声可言了。”

“兄弟可再考虑考虑,不过这金线蛇毒若是一炷香之内不服解药便会毒发身亡,还请抓紧了。”

这四个字仿佛枯叶丛中空落的火星,刷地一下,惊起无声火焰。

“……金线蛇毒?”

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,张子雍神情巨震。落在对方眼中,只道是因这毒药的威名而胆怯,却不知他的思绪早已飘出了九霄云外,飘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天。

“王延龄的人给他下了毒。我们找到他的时候,他已经被毒药折磨了五个时辰……”

天道轮回,四个大字从他心头掠过。

原来刚才阵阵难以忍受害得他失态被发现的眩晕,是因为中了毒。他还道是内伤的作用,纳闷怎么来得比以往都厉害。

这就是金线蛇毒的威力吗?当年的张东也曾经历过这样的感觉吗?

他按住自己的伤口,不知该做何表情。神智昏沉之中,好像看见张东还穿着那天在城门下的衣裳,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,望着他道:“张家绝不能投降!”

走得干干净净,倒也好。情义一场,两不相剩。

回忆与现实交错,张子雍仰天大笑起来。突如其来的反应惊了对面众人,皆握紧了兵刃紧张地看着他。

“谁说我不能怎么样?”他笑完后,缓缓道,“小爷就算不能将这账本拿出去,也要交给阎王爷!”说罢用尽全身力气纵身而起,竟直直朝着冲天火焰而去。

“别追了。”这话实属废话,那难以靠近的烈焰,在场活人没人敢进去,“烧死他也不亏。只是可惜,拿不到包拯的罪证了。”

 

红,满目的红。

与鲜血的红不一样,血红是暗色的,带着危险气息,而这种红色,温暖又明亮。

张子雍看见自己小时候的那场火。在书房里,子荣正在练字,他在玩。书本丢着丢着,撞到了桌上的烛台,烛台点燃了子荣面前的练习纸,一下子窜起来老高。

张子荣被吓了一跳,两个孩子想用书将火扑灭,但窗外的风一吹,宣纸四散开来,落到了书架上,窗帘上……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扑不灭的时候,眼前只剩下满眼的鲜红。

张子荣想向门边跑去,但是火焰不断掉落,他露出犹豫神色。张子雍只道他内心害怕,一股为人兄长保护弟弟的责任感油然而生,便叫了一声“弟弟快走”,不由分说地拉着他一同往门外跑过去。

这时火势已经越来越大,门口的书架向他们倒落,张子雍本能地将弟弟向外一推,火焰之中便只剩他一个人。

他倒是半分都不害怕,还忿忿想着:如果我武功够高,这些挡路的木头算得了什么!诗书礼易、圣人典籍,到了这个时候,被烧得飞灰烟灭不说,还成了这火焰的帮凶!

——但就算是长大了的现在,他还不是被围困在火焰中想东想西,一身武艺又有什么用?

当时救他性命的有很多因素。据说逃出去的张子荣急中生智,引用书中记载的办法,帮助父亲指挥众人,很快就阻隔了火焰蔓延、减弱火势,以无伤亡的成绩扑灭了这一场火。张子荣异秉天赋初见一斑,甚至在外界有了神童之名。他本人也越发相信书中的道理了。

这是后话。对张子雍来说,这些事都来自别人一遍遍的口述,他本人印象最深的却是在后续口口相传中简单带过的一笔——

“家仆张东冲进火中将大少爷救了出来。”

在那一片炽热的红色中出现的人影,就像炎炎烈日下的凉风,就像大漠风沙中的泉水,就像……就像……就像生死关头出手相助的朋友。

不过这个被贴上凉风、甘霖、朋友标签的人自身难保,一边在一屋子火焰中小心防着火,一边叫着:“少爷……咳咳……你在哪儿……”

“我在这儿!”张子雍与他隔火相望,“你……当心!蹲下别动,我过去。”

他原本想说“快来救我”,但看这一路火焰摇摇欲坠惊险万分,想到这个家仆身手更差,还不如自己走出去呢。

张东很听他的吩咐,留在原地边咳嗽边替他加油鼓劲,快要汇合的时候更是激动得仿佛已经得救。快闭嘴吧!张子雍心想,正要呵斥他,却看到一根横梁正向着他的头上倒下,出口的话也就变了味道。

“快闪开!”

来不及多想,他从火中一个飞扑,带着张东一同躲过了无常的勾魂幡。

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仰头看着他,睁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受宠若惊:“少爷……您,您救了我?”

“是你在救我。”张子雍纠正他,心里想着:真傻。

之后不久,张子荣被送进宫陪伴小皇帝。这是双生兄弟头一次分开,他跑去问父亲“不能让弟弟留在家里吗”,张德林只是抱紧了他,却不说话。生平头一次,他们顶天立地仿佛无所不能的爹也有办不到的事。

为免爱子孤独,张德林让他挑一个随从陪着。在张家同龄的家仆里,张子雍一眼就看见了这个熟悉的傻小子。

“是你,火场救我的小子。你当时为什么救我?”

张东答道:“在我初进府的时候,家仆使坏不给我热饭吃,是少爷为我撑腰。”

这点往事张子雍完全想不起了。

“那天您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袄子,头上缠着金绳,就像戏里的英雄一样!”

张子雍怀疑他是把哪个土包子认成了自己,暗道这家伙傻里傻气的,连讨好他的话都编不圆。但这股傻劲还就讨人喜欢。

他也不再去看别人,手指着张东对父亲:“我要他。”

后来他替回家探亲的荣儿翻找从前的旧物时,无意打开了其中一件幼时裹过的深红印花鹤氅,张东一见就兴奋道:“您小时候帮我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件!少爷你看,我没骗你吧!”

一边张子荣不禁失笑,张子雍大感自己这个随从的傻气超过了自己的想象。他走过去拿了本扔给张东:“从明天开始本少爷要教你读书,涨涨你的见识!”

张子荣大摇其头:“哥,你这点学问还能教他?”

“书里都说了,玉不器,不能琢,人不学,不知道。只要能学,谁教不一样!”

“是玉不琢,不成器。”张子荣看了他哥一眼,“先生从我们小时候起说过多少遍了,谁让你天天打瞌睡听不进去。他学了也用不上,反而徒添烦恼。你若真要教他,只要这一句就够了。”

他拿过书册,信手翻了几页,点中其中一句话。

张东皱着眉吃力地念道:“三、三……三什么者,什么什么义……”

“三纲者,君臣义。纲是指最主要的道理,那就是君臣之义,为人臣子永远记得效忠皇上,同样的道理,做属下要永远效忠主子。”张子荣耐心道。

张子雍在旁边却冷哼一声:“就那个没用的小皇帝,整天哭哭啼啼还要你来哄。哪个要效忠他。”

张子荣脸色一肃:“皇上只是现在还小,很多事情还做不了主。等到以后,定能执掌天下。”

“小?他比你还大几个月呢。非得你进宫去陪不可,可见是个软蛋。”

“你……你小心祸从口出!”张子荣压低了声音道。

“这儿是咱家你怕什么?”张子雍奇怪道,“进宫一场倒变成个胆小鬼了。一路回来,尽念叨着你的小皇帝,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宫里生的呢。”

张子荣脸色彻底变了。

“我进到宫里、长在宫里,除了皇上就没有别的依靠。自然不像哥哥,有爹娘宠爱,够资本胆大妄为。”说罢转身就走。

“既然不愿意,那就不要进宫不行吗?”

张子雍在他背后大吼了一声,也没留住弟弟离开的脚步。

他停了半晌,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。

“张东,我们去帮荣儿。”

“少爷,你说什么?”

张子雍一把夺过他抱在手里的书丢在地上:“我们去帮荣儿重获自由。”

张子荣坐着一辆红色马车回家的。据说是小皇帝特别恩典,挑选的侍卫和好马。马厩就在练武场的后边,平时有人看守,但到了晚上,就没什么人了。

张子雍带着张东偷偷靠近。他手里拿着几瓶药,张东手里抱着些马草。

这个方法,是他平时偷偷溜到街上的时候听江湖故事的时候听来的,据说一种迷药可以让人昏睡三天。对马有没有用他也不晓得,但想来多放些也没事。


马儿怏怏抬头看了他一眼,对送上门的食物来者不拒。

张子雍用力地赶走了其他几匹凑上来的马,眼见着这匹皇家好马将东西全吃了。

“少爷,这能行吗?”张东心中没底。

“只能试试了。”

马儿吃饱之后,缓缓趴在地上。

第二天,张德林得知,自己府中的几匹好马尽皆死于非命。他立刻命人彻查此事,最后查出来,大少爷晚上最后一个出没于后院当中。

张子雍对此供人不讳:“我也不知道这个药居然这么狠,我只是想让它睡一觉。”

“你为什么这么做?”

“因为它会带走荣儿!”张子雍半分不让,“爹为什么要把荣儿送进宫去?说是小皇帝害怕一个人,荣儿就不害怕?”

张德林原本盛怒的神色因此一滞,望了儿子良久。

“为了张家,荣儿只能进宫。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。”他慢慢转过身去,“好好教训少爷,教他这个道理。”

张子雍被家法处置了一遍,张东也不能幸免,甚至更重。下人们可能因为少爷不敢下狠手,但对同样身份的下人就不一定了。

事过之后,换了一匹好马,张子荣依然一骑驰入宫闱。

是夜,张子雍坐在地上,望着天上的星星。传说每颗星星上都住着一个神仙,会在夜晚出现解答世人的困惑。但他从来就没有见到过。

“圣人说人出生的时候都是一样的,皇帝又没有别的本事,凭什么都要听他的命令。”张子雍向后躺倒,也不顾地上凉,“我可不想记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三纲,还有什么忠义君臣的故事。这些大道理就是个大篓子,装的尽是些漂亮话,都是为了自己好,没一句真的。你也不要听进去,知道吗?”

张子雍不是第一次这么想,只是在张子荣进宫之后,对那个小皇帝的敌意突然上窜十倍。

他也曾和亲近的人抱怨过。但没人给他答案。他爹听了,一句“好好看书,别想些乱七八糟的”打发了他;他弟听了,轻轻抿了口茶说:“哥你说得都对,但没有王法纲纪,这世间岂不是乱了套了?”他姐听了,隔天做了点心送到他门口,其他什么话也没有。

现在他身边的张东则呆呆看了他半晌,突然鼓掌叫好道:“少爷说得太好了!不亏是少爷!”但让他说说哪里好,又支支吾吾半天,说不出所以然来。

“就是,好听嘛……”

“真笨!”张子雍心烦意乱,天上的明月和星汉仿佛很远又仿佛很近。

那之后,他更喜欢偷溜出去听江湖故事了。故事里的人洒脱快意,歃血为盟,并肩闯荡,从来不在乎什么皇权名利,没有什么地位高下,自由极了。

规矩永远冰冰冷冷,让人哑口无言,说不出什么好,也说不出什么不好。

情义则不同。它永远是炽热的,像火焰一样烧掉一切纷繁复杂的障眼法。

生养自己的是亲人,救了命的是恩人,对自己好的就是朋友,以命换命,以情义换情义,就这么简单。

但他毕竟是枢密使大人的儿子,别说闯荡江湖,就连听个故事都要被抓回家按家规处置。向往也就仅止于用用几个词而已。

他也逐渐发现他家往来的人物里也有不少江湖人士,原来他们一样会为了某些野心争名夺利。

后来人说,其实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。

什么快意恩仇,还不如征战沙场保卫家国来得实际。  

这十多年里,张子荣被送到宫中与皇帝为伴,张子雍则跟在父亲身边,时常到战场上历练,从开始被人保护,渐渐成长到亲自上前线杀敌,并未因为是枢密使的儿子就有所优待。期间张子雍经历了数次生死关头的危机,都能凭借自己一身武艺和虎胆化险为夷,几乎每一次,陪在他身边保护他的都是张东。

在城门决战之后,张子雍经常梦到从前在张府的事情。其中梦到张东的时间比任何人都长。这不意味着他对张东的感情就比对父亲还深,只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,从幼年到成年,每一个阶段的记忆张东从未缺席。

但一看到他,即使是在梦里,张子雍也会想起那一天的情景,这个冒着傻气的兄弟做出了此生唯一一件忤逆他的事,也是此生最傻的事情,以至于自己不得不亲手送他上黄泉。

第二年清明他在买纸钱的路上偶遇展昭,彼时的展大侠现在已是开封府展护卫,往日的张统领则已混入江湖,世事的变幻无常真叫人嗟叹。

“上次恩怨已了。今天我不想和你比试。”展昭说。

“彼此彼此。”

“但有一句话,我想问问你。当年你在张家为虎作伥,杀害那么多人,可曾后悔?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就算亲手杀了张东?”

张子雍狠狠瞪了他一眼,仍然道:“没有。”

他无数遍在梦里看见张东,也无数遍重新体味那一天的心情,但这无数遍的重来中,他没有一次后悔过。不管重演多少次,他都会那么做的。

或许能将这一切推给一句话:“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。”

但张子雍情愿把一切揽在自己身上,也好过寄托给那虚无缥缈的劳什子江湖。

 

张东曾经对他提过中毒的感觉。金线蛇毒,会让一个人失去神智,亦真亦幻,经历此生最向往的梦境。他便问张东在梦中见到了什么。

“我,我梦到了少爷……我梦到我和少爷换了身份,荣华富贵、锦衣玉食、美女环绕。”

“小爷可没有美女环绕……”张子雍听得心里不爽。

“这是一开始的梦。到了后来还是少爷你发号施令,我在一旁穿着漂亮衣裳听你的安排,之后就醒了。”

“怎么,你想当少爷?”

“我不敢。”

“这有什么不敢,人之常情而已。”

张东在意自己的家仆身份,张子雍早就知道了。有好几次,他看到张东在给他擦拭铠甲兵器的时候,眼神憧憬地望了好久。

有上进心不是坏事。

为此,他特别厚待于他,多次重复“你我同生共死”这一类话,也是为了让张东知道,他没把他当下人,而是生死与共的朋友。然而张东还是一口一个少爷地叫着。

不知道是不是药效发作,他在烈火中,也隐约听见有人在叫“少爷”,除了声音成熟了些以外,语气语调与小时候那一次别无二般。

但那怎么可能。那人已被他亲手用敌国的兵器射杀。

也是在包拯拿张东来威胁他的时候,他和包拯一个为了忠诚,一个为了情义,展开一场简单的争论。

“对谁的忠诚?大宋,皇上?还是你的上司?”

“良知。”

“那如果你的皇帝要你做出与良知相违背的事情呢?说来说去,到底背叛哪个,才算是忠诚!”

包拯并未给出答案。

许久后,张东持刀踏向张子荣那一刻,张子雍同样失去了答案。

如果对一个人的情义,与另一个人相悖呢?要辜负哪个,才算是保全了情义?

他曾经被五花大绑在金銮殿上,面对天下间地位最高的掌权者们,大声说出“要杀一起杀,要活一起活”;也曾经在只有两个人的场合里,对他认定的兄弟许诺“同生同死”。

但,最后的抉择中,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亲人,就注定背信毁约。

忠诚一旦背叛,谈何忠诚?

情义一旦辜负,又何谈情义?

那个姓赵的,他倒是坐收渔翁之利,既保全了荣儿和周儿的性命,又除去了张家这个心腹大患,但背后的牺牲,他才不会去过问。

世间从没有公平。就如他爹所说,同样是放火,有的人丢了人头,有的人下了狱,有的人却坐稳了龙椅。这就是世间的大道理了。

忠诚、情义尽皆可笑。芸芸众生,都不过刀俎之上的鱼肉。


“少爷,你醒醒!”

火光摇动,张子雍吃力地睁开眼,看着眼前出现的人,一如当年跟在他身后的模样。这是……他的梦吗?

他便笑道:“张东……阎王爷派你来接小爷么?”

“少爷,你还没死。我们还是出去再说吧!”稍后那人便喂他服下一点清凉的东西。再往后,又像是被背了起来似的。

这倒真是个好梦……张子雍心里想着,口中道:“小爷对不住你……你知道吗,那天之后,我一直在想为什么。我不后悔朝你射的那一箭,再来一次还是一样。我只后悔在那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的想法。如果我有包拯的脑袋,前一天晚上我一定把你锁在柴房里,拿铁链绕上三圈,再上三重大锁,钥匙丢到护城河外,包你挣脱不开。或者在更早之前,就把你的头按进水里,给你清醒清醒。”

“……少爷,我没恨你。”

“那你为什么要走出去!如果没有你这一出,就算张家不复存在,凭你的本事跟不跟着小爷都可以闯一片天地,再也不用做人奴仆,更不用……咳咳咳咳……”

沉默了好一会,张东才道:“少爷,你还记得你跟我讲过的飞蛾扑火的故事吗?”

张子雍当然记得,他还记得当时讲完这个故事,张东难得地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,还问:“但是烧死了不就什么都没了吗,怎么还要扑呢?”“所以是为了最重要的事情。”张子雍道,“有些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能保留下来,死又算什么。”

“我记得。”

“那你记不记得那次我中了金线蛇毒以后,梦到了什么?”

“我记得。”

眼前的红色渐渐淡去,耳边烈烈燃烧的声音也弱下来,只有张东的声音无比清晰。

“后来我想了很久,为什么你是少爷,我只是下人。为什么从来都是老爷说什么、少爷说什么,我就去做什么。”

他们已经不知道走到了哪里,视野里再也没有火焰的红色。张子雍只看到张东回过头,双眼中的映照的火焰,比方才所见还要明亮万分:“只有这一次,我可以为了自己最看重的事情,这辈子第一次自己作主,连老爷、皇帝都能不放在眼里。哪怕死了也值了!”

这是一个张子雍从来没见过的张东,就像在城门下那天一样,他对这个日夜陪伴在侧的兄弟感到惊讶。

虽然很想问清楚这个“最看重的事情”是什么、他想通的原因又是什么,但由于一种可怕的直觉,他竟有些不敢开口相问。只道:“你……你真的还活着?”

“少爷,我还活着,我回来做没做完的事了。”

太好了。

不等他说完,张子雍已经从背后用力搂住他的脖子。

“啊,少爷轻点,我要喘不过气来了!”

“不要再叫我少爷,这世上也再没有张府。”张子雍深吸口气,按捺住失而复得的狂喜,“从今往后,让我们从头开始吧。”

张子雍说着朝他伸出一只手。张东呆了片刻,而后神色欣喜,也伸出自己的手。

“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。不求同年同月生,但求同年同月死。”

这是他们小时候跑去茶楼听江湖故事的时候,听到的江湖大侠们结义时的念词。张子雍记到现在,终于派上了用场。

“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。”张东紧紧握住他的手,一字一句跟着念道。


世间的不公正不是一个人能改变,辜负与背叛也是同样。每个人都在帮忙结成这张网的同时,让自己越陷越深。也许有人可以做破开一角的刀,但没有人能做一把烧尽所有不公的火。

可在这张网下挣扎留存的火苗,虽弱小,依然炽热得不容忽视。

 

【完】

 

 

 

剧里这对很有意思,表面上忠犬手下和重情重义少爷双箭头,但其中又暗藏了手下忠心之余想要当主子的想法,多了几丝酸爽。

张东有这个想法很正常也很契合剧集主题,让他超出一般忠犬仆人的形象,多了几分自主性,更加丰满。所以结局他不听话地跑出去也不算突兀,但具体的情景安排上实在太草率了,全体站着不动看张东自由行动是几个意思,给人一种为便当而便当的感觉。

而张子雍,他对张东是真心好,从一系列情节,包括殿上面对“杀一个赦一个”直接大声反对、为了张东的解药不惜冒自己被下狱的风险,落水后自己都走不动还想去找人等等。他也算这个时代很大胆叛逆的人了。但毕竟有着阶级局限性,他不可能真正理解张东的想法,也不可能真正实现和手下的平等兄弟情,就算说得好听,平时还不是少爷家仆的相处方式。

大概就是想表现这种感觉。

至于怎么活的,反正蒋平是要活的嘛,也不介意多一个了。理由实在想不出来了。

也可以当做只是金线蛇毒造成的梦境。

 

 “报君黄金台上意,提携玉龙为君死。”由于两个主角都是文盲级别的,故没用上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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